接到消息的時候,我正在趕往火車站的公車上,
這天,不知道是不是剛好,今天的公車來得特別慢,人也特別多,
公車異常地擠,所有的汗臭、大聲談話、孩子的不耐尖叫不斷在狹小的空間中攪啊攪。
看到訊息之後,我感受到自己突然有點站不住,努力地拉著把手撐著自己的腿軟,
「你們還好嗎?」「誰在車上?」「拜託,誰快來告訴我,你們都沒事…」
接著是一通通的電話,慰問我平安的,以及…告訴我他的孩子在車上的…
面對親友們的慰問,我只能很快速地說:我很好,沒事,只是今天會比較晚回臺東。我很平安,等等再說吧。
謝謝你們的關心,但我不得不在手機電量不足夠的情況下,
保留我剩餘的力氣,確保班上的二十九個人都安全。
上了火車之後,我花了好一陣子,盡可能地確保自己的身心到達穩定的狀態,
之後才請班上的風紀股長確認每個人都安好,除了兩位同學在車上,
一位被學校的老師聚集起來,大家在宜蘭的民宿休息,
一位剛好和媽媽一起出遊,只有輕微擦傷。
即便這件事沒有危及他們兩人生命的安全,但當我看著新聞畫面,想像著當時翻覆的過程,
我當下好想好想,就過去他們兩人的身邊,緊緊地抱著他們也好,拍拍他們的肩膀也好,
或者,靜靜地在他們身旁,靜靜地擦著他們的眼淚也好…
在這樣的一個時刻,我只有感謝上主,讓你們繼續活著,
因為沒有什麼事比你們的生命還要重要了,
和同學的紛爭吵架不重要了,和家人的鬥嘴鬧彆扭不重要了,
我心裡只有想著:你們沒事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火車在羅東站停駛了,繼續往花蓮臺東的得搭乘接駁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把所有精力都投在別的地方,
我硬撐著前座的椅背才讓自己從座位上站起來,發現自己其實雙腿無力好一陣子了。
在接駁車上,身旁的女士在電話裡報了平安,硬擠了幾個笑聲,說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直到接駁車經過了事故現場,那種眼淚感像海浪一樣把淚水一波又一波打上岸,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理解那種難過是怎麼來的,
當你看著行經的路途上一輛又一輛的救護車呼嘯而過,
然後看著橋下的事故現場打著刺眼的白燈,
八點多了,仍然有非常多的救護人員在驚心動魄的畫面中繼續工作,
於是眼淚很不自覺地滑落,即便你再堅強告訴自己沒事就好,即便知道那裡頭並沒有自己的親友,
可是很莫名地,我們該死的同理心是何時開始作祟的,
讓整車的氛圍陷在難以言喻的悲傷裡頭。
孩子們已經從宜蘭出發,就快回到學校了,
對他們來說,那又是另一項挑戰,
但別急,讓我先代替你的家人好好抱你一下,
可不可以,也讓我以一個類父親的角色,給你一個疼愛,
別急著說話,讓我們彼此安靜地,透過擁抱連結彼此的驚慌與擔憂,
也透過擁抱,分擔彼此的驚慌與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