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寫

上個學期幫小鬼寫的獎學金推薦函過了，

這禮拜開學一看到我，

就很開心兩眼瞇著，笑著跟我說這事。

他問我會不會陪他去領獎，

可惜這兩天我人在花蓮研習，抽不出身，

我知道，他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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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三番兩次問我，

「領獎的地方在哪裡？要怎麼去？」

「星期五要留宿還是回家？」

昨天還傳簡訊問「要穿什麼衣服？」

或許你覺得怪，怎麼都是問我？

可當我知道許多這孩子家裡的種種，

自然地，就不覺得怪了。

「打個電話跟爸爸討論好嗎？如果討論完有問題再問我。」

「好，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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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間學校一個學期了，

到上學期末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很喜歡這裡，

卻同時不知道是不是要繼續待在這裡的矛盾，

這裡似乎跟我當初想當一位教育者的初衷不一樣。

在這裡很舒服，或者說是太舒服了，

家長欠罵，但罵一罵就會聽話，

然後就會開始學著認真經營自己的親子關係；

學生欠瞪，但假裝發個火，

也會開始學著從國小過渡到國中，

學著成熟，學著負責，學著學習；

學校欠調教，但大家知道目標在哪裡，

知道我們的對象是誰，知道我們的眼光該看著誰，

然後就知道如何前進，一起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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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這小鬼給我失落的眼神，

把該問他爸爸的問題不斷丟給我，

以及昨天這樣的簡訊，

這些種種都一直指涉著「我是否該屬於這裡？」

一次，一次，又一次對自己發問。

在我的家鄉，有許多類似情況的小鬼丫頭，

或者在更偏鄉的地區，有更多這樣的家庭和孩子，

而我到底該屬於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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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我很喜歡這裡，這是真的，

但有時候覺得自己該面對的孩子、該面對的家長，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不對勁，這也是真的。

或許該給自己一個庸人自擾的巴掌，一個自以為聖人的訕笑，

然後呢再給自己一個「專注當下」的至理名言，

最後從草地上坐起，拍拍屁股，

繼續愛著這裡，繼續做好教育，

繼續注目這群孩子，繼續教訓不受教的家長，

當然也繼續帶著與初衷矛盾的心，

繼續在臺東、在均一、在數學、在教育裡，

繼續問著：我是否該屬於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