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衝擊-「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若不回轉,變成小孩子的樣式,斷不得進天國。」

  二〇一二年八月中旬,我與微客到菲律賓宿霧的孤兒院做志工服務。有天,我們教孩子們摺紙,有會跳的青蛙、飛高高的紙鶴、五顏六色的愛心,最後教學的志工決定以摺紙飛機加上唱跳中文兒歌《造飛機》作結束。紙飛機,一個屬於大家共同的童年回憶,挑起我想拿一張紙與孩子同樂的欲望。一摺、兩摺、三摺...怪哉!明明只是簡單做出機身與機翼,我卻遲疑許久,好像紙飛機已飛離我的腦海好多年。訝異地看著這只平面不知怎麼起飛的白紙,我又來回嘗試了兩、三次,卻是無終。正當我皺眉研究時,一位國小三年級的小女孩走到我身旁坐下,將我手上充滿胡亂摺痕的白紙接過去,揚起眉頭邊笑邊用她小小黑黑的手摺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菲律賓飛機,她睜著又大又圓的雙眼將特別的完成品遞給我,剎時我眼眶裡的淚水差點就流了下來,不是因為女孩的舉動多麼貼心,而是她在摺紙飛機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上顯露出我所沒有的小孩的心,我所遺忘的單純。

  每個禮拜規律地參與團契、禮拜十幾年了,當聽到主日學老師問起:「是誰拯救了我們?」這類的問題,我已經無法像小時候一樣用最直接而閃亮的定睛說出「上 帝」或「耶穌」,先面臨的反而是把我帶向灰而深的猜忌和懷疑。一直以來,我都是樂觀處理任何事,不喜歡將事情複雜化的人,但是孤兒院的小女孩透過紙飛機告訴我,其實真正想太多的是這顆學了太多知識的腦袋,真正需要幫助的是自己所處的軀殼。也許小女孩是上帝罩下的新課題,要我在自己以為前進的懷疑論及知識思 考中回轉;要我找到圓環轉彎,重新認識信仰的想法與態度。

 

【第一幕】混沌-「我感受到什麼一直在我體內摳挖、刮削,感覺是上帝的指甲,最後我忍受不了那種痛楚,就會從黑暗之中被鏟出來,回到光明。」

  最近後腦靠近脖子的地方長了不知道是脂肪瘤還是頭髮沒洗乾淨而發炎的小腫塊,雖然不痛不癢,偶爾還是會很想用手抓一抓,探望它的近況。這讓我想起電影《The Rite》(現代驅魔師),當神父向一位被惡魔纏身的少女唸經文時,魔鬼便會難受地藉少女的手大力地抓頭皮,發出指甲、頭髮與頭皮嘶嘶的摩擦聲。不巧的是,電影裡魔鬼抓得破皮流血的部位很靠近我後腦突起的地方,想到這片段,不禁戲謔地問自己,此小腫塊無非魔鬼作祟矣?

  作為一個基督徒必須時常在罪裡掙扎-方才飯前又忘了禱告、一不注意又和好朋友恥笑了某個人的缺點、和同事興高采烈地說著主管的壞話、上帝知道我累了所以 會憐憫我今天晚上沒有靈修。每日每夜反反覆覆地在泥濘中翻滾,我們清楚卻也任憑罪在我們心裡摳挖,然後又再一次地在禱告中懇求主彌補缺口,一覺醒來,睜開眼又是全新的早晨。這是如此真實而矛盾,我們打轉在一成不變的循環式:犯罪→認罪→洗淨→犯罪,即便我們極盡所能想從中逃脫,以為洗淨便得終生救贖,沒想到卻只是邁向下一次的犯罪,我懊惱地經歷每天二十四小時靈的死亡、罪的重生,罪的死亡、靈的重生。抓著腦袋後面的小腫塊,那是凡人所無法抗拒的軟弱,我試 圖在魔鬼刀劍亂舞的不安中找到一條得救的捷徑,而答案卻在捷徑之外的悔改。

 

【第二幕】漂流木-「有人帶著一個癱子來見耶穌,是用四個人擡來的。因為人多,不得近前,就把耶穌所在的房子,拆了房頂,即拆通了,就把癱子連所躺臥的褥子都縋下來。」

  一年多前,考進第二志願-管理,一方面對法律系的名落孫山感到失落,一方面還蠻慶幸至少因為數學的關係不至於掉出第二鍾愛的科系。唯一讓我害怕怯步的是作為一個企業商人的人際表面功夫,在系上,許多人想盡任何辦法,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培養一切有可能甚至不可能的人際關係鏈。去年開始,我遇到做代購商的同學,與他談話,總無法真誠以待,而沒有真心的對話也使他容易見縫插針,穿針引線到他想做的產品推銷。但又何必論斷他,說我自己不也花了一番功夫做表面嗎?假裝對他的工作內容表示興趣,又假裝積極地延伸話題。不明瞭是什麼樣的環境或其他因素使我逃避正面的衝突,也不明白為何人總可以為了利益而在透明的隔閡之 間做偽裝。也許這類的情形在別的系所也能望見,但我敢保證這種文化在商學院是絕對盛行。

  誠然有團契和身旁朋友們的陪伴,我沒有沾到職場上的油腔滑調和對人的官腔-至少對在看文章的你們不是如此。團契給了我很大的信仰祝福,當我路不順遂或遇 到靈命困境時,我知道還有人會為我禱告。在青少年團契裡待了近八年的時間,有時候我會收到哥哥、姐姐們的慰問,有時候我也會向身旁的朋友說:欸我們教會的 底迪很好笑喔,他上次...,欸我們教會的美眉很可愛耶,她跟我說...,在累積這麼多的精心時刻之後,也算是步入中老年的契友,但我並沒有把自己設限在輔導或長者的角色,因為當彼此一起打屁聊天、分享生活上的瑣事時,我碰觸到的是最直接的、沒有溝渠的溫暖。

 

【第三幕】靠岸-「祂必不叫你的腳搖動,保護你的必不打盹。」

  小時候只要鋼琴練得厭倦就會去翻一翻兒童曲譜上音樂家的小故事,那次看到巴哈以及他曾說過的格言是這麼記載的:「我作曲是為了榮耀上帝,而不是為了表現 自己。」當下我一個大噗哧不小心把口水噴到巴哈的臉上,「這種屁話我也會講,這算哪門子的格言!」話可能凶狠了點,不過我當時不屑的程度真的讓我翻白眼翻了一個禮拜。直到這一、兩年重新在信仰上覺醒,加上菲律賓小女孩給我的衝擊之後,才頓悟小孩子單單向著主的心,以及巴哈那句格言的真諦。他們都代表了全心 愛主,只有注目在主身上,傾注一生的奉獻。

  在決志要成人洗禮的期間實在是痛苦的,當我一一寫下這些個字句也就立定要一一檢視自身信仰的最深處,就像是要拔出那可能已經自體吸收許久的罪惡的針,但 既然是與上帝的立誓,我想我更要去面對自己的悲傷與困苦。現在,我依然是忘記怎麼摺紙飛機的尋路人,我仍舊在罪的循環式前進、後退,但在窘困的迷宮裡,上帝並沒有不耐煩地表示急迫或長嘆一口氣之後打盹,祂甚至賜下團契和朋友這群天使支持撐腰;當我迷途時,祂也沒有亡路或阻擋我繼續在聖經和禱告裡追尋祂。我不敢保證在末日之前是否已完成堅信禮,但在審判之日我可以很明確地說出:「二〇一二年十二月二日開始,我深信我成為了基督徒。」

 

【最終幕】回家-「主耶穌和他們說完了話,後來被接到天上,坐在上帝的右邊。」

  一個身高普通,身材微胖的大男孩,伴隨著巴哈奏起的音樂走向十字架,他露齒笑著,洋溢著由心而發的開心俯伏,左臉和嘴角旁的兩顆痣也跟著上揚。下巴帶有 一點鬍渣的他,轉過身,舉起手上的紙飛機,兩邊的機翼上寫著:「若人們認為我是一個基督徒,那我是比平凡人想的還要不虔誠的那一種;但要是你問起我的宗教信仰,我會很確信溫柔地回答『我是一個基督徒。』」男孩輕輕地將紙飛機往天空投射,他望著那架飛機飛向烈日,也飛向暴風雨,過了好久好久,紙飛機仍安然無 恙地在天際盤旋。最後它累了,停在十字架的左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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